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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1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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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1 章

有人喚了沈硯川了幾次, 他的雙眼才散去霧氣,重新清明起來。

他轉頭看去,只見白文譽正對他無奈地笑:“文紹近來有些怕你, 聽說你來了, 便帶著那幾個朋友就去後花園喝酒了。”

他抿了一口清茶, 神色平淡, “你父親責罰了他?”

“跪了一夜祠堂,”他嘆了口氣道,“不過本就是他行事不檢, 表妹沒有發作已經很給他面子了, 只是母親有些心疼。”

“你那個表妹……”沈硯川想問些關於她的事, 到了嘴邊卻又頓了頓, 似是按下原先的話, 另起了一個話題,“她與侯府裴家的關系很好嗎?”

白文譽點點頭:“既是裴家二郎親自來接她,想來關系應當十分親厚吧?她那日從裴家回來, 侯夫人也給她帶了不少東西。”

沈硯川“嗯”了一聲,沒再說什麽。

席上來人叫白文譽去敬酒, 他便暫時離開, 獨留沈硯川在那裏。沈硯川本是清冷端正的性子,並不喜歡太嘈雜的場合,故而簡單吃了些就離了席。

忽然聽身後傳來嬌憨的女聲, 喚他“懷墨哥哥”,聽聲音正是白可瀅。他轉過身去, 只見白家的六小姐正歡欣雀躍地向他跑來。

然而他第一眼看到的, 卻是跟在白可瀅身後步履從容的少女。

初秋的陽光明媚,她沐著秋光走來, 眉眼如畫。

他的眉心微動,道了聲“葉姑娘”,然後才想起了什麽,看向跑到了面前的白可瀅,行了一禮:“六小姐。”

白可瀅沒什麽心眼,並不覺得先喚她還是先喚葉知微有什麽區別,只要沈硯川看到了她,同她說話,她就滿心歡喜,其他的都無所謂。

她俏皮地說道:“懷墨哥哥,葉表姐收了你的香佩,說要親自來跟你道謝!”

沈硯川微微擡眸,看向秋光裏亭亭而立的女孩,他望著葉知微,緩緩開口:“只是一些小玩意,葉姑娘不必多禮。”

她卻溫溫柔柔地笑著說:“也不僅是因為香佩,沈公子那日幫我解圍,我也一直感念在心,不知該送公子些什麽東西表達謝意。我積蓄不多,公子又是高門士族子弟,平日裏見的用的皆是上品,想來也沒有什麽我能送的……”

沈硯川正想說她不用送謝禮,卻見她拿出一個精致的檀木盒,那盒子很小,不過巴掌大,她將那東西放在掌心,擡手遞給他。

“我娘親精通藥理,我跟著她耳濡目染這些年也略知一二,這是我自己做的草藥香球,可以安神助眠,也可驅蚊祛蟲,六表妹說公子喜歡用香,想必這些應該也用得上。”

她站在臺階之下,仰起臉來看他,那張柔媚嬌艷的臉上流露出怯弱又小心的表情。聽她話中的意思,似乎是有意向白可瀅打聽過,專門投其所好精心研制,做出這些東西來送給他。

沈硯川默了默,心裏莫名一軟。他伸手接過那檀木盒,聲音不自覺放輕:“……有勞葉姑娘,多謝。”

“是我該謝沈公子出言相救,”她乖巧柔順地向他揖禮道謝,又勾唇輕笑,眼中漾出某種似已完滿的溫柔滿足,“瀅表妹還想同公子說一會話,我就先不打擾了。”

一旁的白可瀅眼睛一亮,熱切地望著他。

沈硯川下意識想叫住她,卻終究沒說叫出口。她與他到底沒有那樣親厚的關系,白可瀅和白可沁可以光明正大地喊他懷墨哥哥,她卻只是規規矩矩地喊他沈公子。

……沈公子。

這倒和那人一樣,都是疏離且規矩的稱呼。

他恍惚想起幾日前裴煜來接她去侯府,她也可以毫無顧慮,明快活潑地喊別人一聲裴哥哥,只是那樣的態度不是對他而已。

若是她能對自己那樣……沈硯川回過神來。他的睫毛輕顫,望著少女離去的身影,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剛才在想什麽。

身邊的白可瀅正同他歡聲笑語說著話,可他卻一句都沒有聽進去,只是那樣用目光牽系著她,直到完全看不見為止。

……

【愛意值+5】

走過轉角,葉知微倚在墻邊長舒了一口氣。

她好像找到攻略這個男人的竅門了。

沈硯川想要在她身上獲得情感的反饋,說白了,不過是想借著她感動自我的勁兒來感動自己。

她站在墻邊,眼前是澄明的流水,繞過庭院,潺潺流向人聲鼎沸的廳堂。在這個自詡書香門第的白家,到處都是糟心的事情,人情覆雜,舉步維艱,每個角落都游蕩著輕蔑、敵視或窺探的眼睛。

葉知微忽然就理解了原劇情的發展,對她如今的身份而言,與其說她是會喜歡上一位清正風雅的貴公子,不如說期待是沈硯川能將她從白家這個泥潭裏拉出來,以他的家世和能力,自然是一個幫助她擺脫現狀的絕佳選擇。

她凝視著隨風蕩漾著漣漪的澄碧湖水,有風將她的長發吹起,掠過耳畔。

但是……現在的她也不是只有這一個選擇吧?

她微微出神,忽然想到了一雙明亮而清澈的黑眸。

……

那天之後又過了六七日,白家也還算是平靜。

只是除了白可瀅偶爾來找她打打嘴仗之外,其他人都沒再到過葉知微的院子。

她的院子在白府後院西南一隅,很少有人經過,說好聽了是清靜,說不好聽就是偏僻,一墻之外就是外巷,偶爾能聽到過路之人來來往往。

巷子一邊種了棵高大的金桂,枝葉茂盛,樹冠如蓋,越過紅墻探進院中來。桂花還未開,但已經含苞待放,只等著天氣轉涼,滿樹桂花盛放,月夜之下便清香悠遠。

白可瀅下午來找過她,說近日又得了什麽好吃的東西,來了房中半是炫耀半是擠兌地說了一通,分了她一包就趾高氣揚地走了,她估摸白可瀅是想對她表達一點謝意,畢竟是拿她當了擋箭牌去見沈硯川的,可她放不下架子,又習慣了對不如自己的人頤指氣使,這一番舉動就格外別扭。

人走了後她就覺得煩躁,索性閉了門休息,一覺睡到了太陽西斜,還是秋芷把她叫醒的。

她抱著被子極不情願地說:“反正今晚也無事,不如就讓我直接睡到明天吧,求求你了姐姐。”

秋芷好笑地看她,把被子從她懷中扯走,“不行,姑娘快起來,去院子裏吹吹風清醒一下。”

葉知微蔫蔫地躺在床上,有氣無力道:“我不去,萬一風冷把我吹病了怎麽辦?”

秋芷拉著她的手臂讓她坐起來,她眼看著又往下倒。

她聲音裏的笑意越發明顯:“姑娘,你真要去院子裏看看。”

葉知微晃了晃腦袋,稍微清醒了點,奇怪地看她:“幹嘛一直讓我去院子裏?院子裏有什麽?”

秋芷捂嘴笑道:“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?”

她狐疑地盯著她,從床上爬了起來,起身穿鞋就要往外走。

秋芷一把拉住她,將她按在妝鏡前理了理頭發,又好說歹說讓她披了件外袍才出門去。

葉知微一臉莫名其妙,她走出房門,只見暮色蒼蒼,半邊天幕盡是殷紅之色,金烏將墜,正懸在她身後的院墻之上,照得地面一片金黃。

仿若流金一般。

她左右看了看,院子裏靜悄悄的,這個時候她都沒什麽吩咐,白臨海派來伺候她的丫鬟仆人也怠惰慣了,各自幹各自的去了,放眼一看竟半個人影都沒有。

葉知微心中古怪,正要回去找秋芷問個清楚,忽然聽背後有人遠遠喚她名字。她茫然地轉過臉,逆著夕陽的光輝看過去,奪目的光線令她瞇起了雙眼,只看到對面墻頭有道黑影。

逆著光看不清容貌,只依稀看到輪廓。

她問:“是誰啊?”說著走上前去。

離得近了才看清了對方的臉,那一瞬間她不由一怔。

她未曾想過會在這裏,在這種情況下看到裴煜。

他應當是剛剛巡營回來,身上還穿著鎧甲,內裏是白衣,鎧甲是銀色的,在斜陽餘暉之下熠熠生輝,雖是甲胄披身,但那身銀甲看起來不似一般鎧甲沈重,反而如常服輕盈。

葉知微仰頭看他,他束著高馬尾,額前的碎發隨風掠過眼睫,雖是風塵仆仆的模樣,但眉眼含笑,毫無疲倦之色,襯著那身銀甲便更顯得清朗英挺,一派瀟灑意氣。

她真有點驚訝了,愕然看他:“……你怎麽在這兒?!”

他趴在墻頭上,沖她挑了挑眉,笑道:“你放心,我讓秋芷姐姐把人都打發了,沒人看到的。”

葉知微道:“我不是說有沒有人看到……”

她第一次感覺到了語無倫次的慌亂,茫然不解地看他:“你怎麽不走正門,進府中來見我?”

裴煜道:“我剛進城,待會還要回家呢。”

“那你回去休息好了再……”

“誒,先別說這些,”他打斷了葉知微的話,伸手抓了個東西,俯身向下遞給她,“接著這個。”

葉知微下意識舉起雙手去接,只覺得一團棕色的影子從他手中落下,穩穩落在她的手心。手心溫熱柔軟,那東西是活物,在她手中撲騰著,她低頭看去,居然是一只毛茸茸的,只有巴掌大小的棕色幼兔。

她更加震驚了,抱著兔子擡頭看他:“你……”

裴煜看到她那副目瞪口呆的表情便忍不住笑,歪著頭說:“我去城郊巡營的時候看到一窩兔子,想著你在白家無事可幹,不如抓來一只送你養。我都訓好了,它不會咬人的。”

墻外有人壓低聲音喊:“少將軍,你快下來,待會被人看見就不好了!”

裴煜回頭瞪了那人一眼,又看向她,略有幾分赧然道:“我提著這兔子走了一路,若是去叫門總免不了一番寒暄應付,太浪費時間了,還不如就這樣給你,反正我也只想見你而已。”

葉知微楞楞地看他:“……”

裴煜被她看得一怔,立刻意識到了自己剛才不假思索說了什麽荒唐話,那張清俊朗逸的臉頓時漲紅,晚霞染過一般。

他慌亂起來,手忙腳亂地爬下墻頭,嘴裏說著:“那、那兔子給你了,我先回家去……啊!”

墻外傳來一聲撲通,緊接著響起他的痛呼,適才那個催促他的人低聲喊:“少將軍沒事吧?摔到哪裏了?”

葉知微忙走近墻邊,隔著一道墻問:“裴哥哥摔著了嗎?”

那邊傳來裴煜強自鎮定的聲音:“我沒、沒事,不小心滑了一下而已……我剛順路去問了那家酒肆的傀儡師傅,他這幾日都安排了表演,等他在酒肆表演完,我請他到府上去,屆時就來接你。”

手中的兔子安靜了下來,一拱一拱地往她懷裏鉆。初秋的晚風有些涼,但她的手指落在兔子的背上,感覺到熱意在強烈地躍動,一起一伏,似是一顆炙熱的跳動的心臟。

又仿佛在這處處規矩的白府中,為數不多的鮮活生機。

裴煜適才心慌意亂間腳下踩空,此時正扶著墻將將站定,忽然聽墻後傳來少女含著笑意的聲音。

“不用請到侯府也沒關系……我們明天就去看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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